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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患者到志愿者,她是照亮艾滋病患儿的那束光

作者:文/王梓蓉
巾帼风采 2023-01-30 15:37:47

因宫外孕手术输血不幸感染艾滋病病毒,刘丽萍挣扎着走出困境,成为山西临汾红丝带学校的一名生活老师。17年来,她陪伴照料了62名艾滋病患儿,成为照亮他们灰暗人生的一束光。


接受记者采访时,49岁的刘丽萍刚刚做完人生的第11次大手术,电话那头的她声如洪钟,记者很吃惊,问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她说,“爱我的人太多了,是她们给了我充足的底气。而我也想爱365体育足彩,的人,因此有了活着的力量。”


转换“身份”,从患者到志愿者


2005年春天的一个噩耗,从此改变了刘丽萍的人生轨迹。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吃完菠萝后,舌头像是被许多倒刺刮开一样,疼痛难忍。没多久,她发现口腔里起了一层白霜,镇诊所医生看过后劝她去市医院做血液检查。她没多想就去了运城,拿到检测结果时犹如晴天霹雳,上面赫然写着“HIV阳性”……原来9年前,她在当地一家医院接受宫外孕手术输血时,不幸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原本打算去上海打拼的她,从此白天不敢出家门,只能在夜里跑到村外山头上放声痛哭。打量着四周的山包,心里默念着“在这儿给自己选个漂亮的坟地”。她说,“当时就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如同被宣判了死刑一般。”

在街坊邻居口中,刘丽萍是个闲不住的“女强人”,她一面打点着一家服装店,一面学习掌握保险业务知识,和丈夫、女儿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染病后,她不得不关了服装店,也停掉了保险业务,到临汾市传染病医院接受治疗。站在诊区门口,看着标有“病一区”字样的走廊,她抗拒,不肯走进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不要进去,一进去就真的成了艾滋病人了。”

此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小翠走过来安慰她。这里怎么会有孩子?刘丽萍询问护士后才得知,原来病区里的孩子都是通过母婴传播感染了艾滋病,大多生下来就成了先天不足的孤儿。“我至少已经有过几十年的健康人生,有家人相爱相依,而他们从出生起就完全没有了选择。”刘丽萍平静了下来。

住院期间,刘丽萍常把家人送来的鸡汤给小翠和那些没有家人探视的孩子喝。孩子闹脾气不配合治疗时,她身先示范做给孩子们看。这些孩子因受歧视无法正常上学,有的因父母离世无人监管……相处过程中,刘丽萍常因心疼这些孩子伤心落泪。当她的免疫细胞从发病期低得吓人奇迹般恢复到可控范围时,她决定暂不出院,留在这里当志愿者,帮助医务人员一起照料这些孩子们。

刚开始,医院院长郭小平召集了几名医护人员,腾出一间病房,摆上课桌板凳,成立了一个由医生和护士轮流教孩子们读书认字的“爱心小课堂”。

2006年,“爱心小课堂”升级为“临汾红丝带学校”,成为全国唯一一所专门收治艾滋病患儿的全日制学校。郭小平辞去三家医院院长职务,成为红丝带学校的专职校长,他说:“和孩子们有了感情就放不下,医院不缺一名院长,而红丝带学校缺一名校长、一个家长。”同样放不下孩子们的刘丽萍,第一个主动请缨,追随郭校长,从病房志愿者变成了这所学校的专职生活老师。


历经劫难,重燃希望之光


今年,已是刘丽萍感染艾滋病的第26个年头。因患有腹腔黏液瘤,她每隔几年就要动一次大手术,最多的一次从腹腔切出8公斤的组织,肚子上的刀口又长又粗。即便历经劫难,她每次都能满血复活,她觉得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她。

2018年,身高一米七的刘丽萍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体重只有80几斤,医院连续下了五次病危通知,但她都顽强地挺了过来,因为她的生命被孩子们一次次“挽留”,他们给她留言:“阿姨,你还没看我穿婚纱的样子”“阿姨,你还没吃过我的烤串”“阿姨,我们老想你了”……

中国性病艾滋病防治协会领导专门去病房看望刘丽萍,带去了世界卫生组织结核病和艾滋病防治亲善大使彭丽媛教授亲笔写给她的信:“你是红丝带学校孩子们最喜爱的老师,你也是一位不平凡的志愿者。你像一盏灯,把温暖留在孩子们心里,为这些可爱的生命照亮了前行的路程……丽萍,愿你积极治疗战胜疾病,祝好人一生平安!”

看到这封信,刘丽萍潸然泪下,拿起信放到胸前,她让镜头记录下这个一生难忘的时刻。

凭着顽强的毅力,刘丽萍闯过了鬼门关,从此更用心用情去爱孩子们。每个孩子每天早晚要吃两次药,如不按时吃,体内的病毒就会产生耐药性,不仅影响治疗效果,还会威胁到生命。且抗艾药的种类、剂量需要按照患者身高、体重的变化随时做出调整,刘丽萍就是孩子们精准服药的“计时器”和“计算器”。

除了生活起居、治疗服药,刘丽萍还是严厉的“刘大棒”。她十分注意孩子们生活习惯的养成,看见有的孩子浪费粮食,她就约他“恳谈”;她像许多妈妈一样,盯着孩子们写作业、复习功课,急出了“高血压”;她对宿舍内务要求很高,如果房间脏得过分,即使孩子在上课,也会被她叫回来收拾。“郭校长是‘蜜枣’,我就是‘大棒’,孩子不敲打是不行的。”刘丽萍的严厉来源于担心,作为艾滋病患者,她更明白艾滋病群体的前路艰辛,所以才更要让他们强大起来。

十几年过去了,孩子们渐渐长大,看着当初那些超龄学童最终考上专科、大学甚至研究生,刘丽萍倍感欣慰。当年的小翠也如愿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回到红丝带学校担任计算机课老师,和刘丽萍成为同事。回想起当年在传染病医院“病一区”走廊初次相识的一幕,刘丽萍笑了起来,“人与人的缘分多奇妙啊,我陪你长大,你陪我变老。”

小翠找到了男朋友,刘丽萍由衷感到高兴。为了孩子们都能找到另一半,她当起了“红娘”。“刘老师,我长大了可以结婚生子吗?”她告诉他们:“通过母婴阻断技术,你们完全可以生下健康的孩子。”

“让艾滋病患儿长大后和普通人一样生活”,这是刘丽萍的信念,也是她教给孩子们的信念。“希望他们不受歧视,能被‘普通’地看待”,这就是刘丽萍的心愿。


认真活过,方知生命力量



2013年,为了孩子们的未来,刘丽萍无惧曝光自己是艾滋病人,勇敢地站上了《中国梦想秀》的舞台,“我想在学校附近建设一个智能大棚,从学校毕业的孩子,或者从社会上来的艾滋病患者,可以到那里去工作,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通过努力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从而在未来的人生路上坚定信心。”她在台上平静地讲述自己的故事、孩子们的故事,台下观众泪流满面……那一夜,刘丽萍成了焦点人物,赢得了55万元捐款,她的“梦想”顺利实现。

“我是病人,不是罪人,我不愿意戴着面具去生活。”这是刘丽萍公开自己艾滋病患者身份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其实早在2009年,导演顾长卫在网络上发布寻人启事,征集艾滋病感染者出演或参与电影《最爱》的幕后工作,并拍摄纪录片《在一起》,刘丽萍勇敢地报了名,并且决定不打马赛克本色出演。

“公开是残酷的考验,意味着会失去正常的生活。”在那个“谈艾色变”的年代,刘丽萍经历过绕着她走、不敢与她共处一室,做客没有水喝、吃饭递上一双旧筷、不被邀请参加婚礼……可她心里不服气,明明自己是被感染的受害者,为什么反倒要偷偷摸摸、见不得人?“让社会上365体育足彩,人能坦然地看待我们,就像看待感冒、糖尿病、高血压患者一样。”于是,她鼓足勇气走出家门、走到镜头前。她很欣慰,这些年来,社会对艾滋病人这一特殊群体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包容。

刘丽萍很庆幸丈夫和女儿都没有受“牵连”。当年,她带女儿去检测,“回家等结果的那个下午太漫长了”。她盯着表盘指针一点一点转动,短短两个小时,却感觉是三生三世的煎熬。一年多后,她为丈夫又经历了一次同样这般漫长的等待。万幸的是,检查结果都是阴性。

仿佛劫后重生,刘丽萍从此对家人放下了心,全身心投入到照料患儿们的工作中,把学校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家里人对她也特别支持。“虽然不能长时间陪在女儿身边,但我很爱她,我还活着,我还能够慢慢参与她的人生。可这些孩子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母亲……”

刘丽萍的脑海里总是萦绕着彭丽媛教授写给她的信里的这句话:“生命是奇妙的,只有认真活过的人方知生命的分量,才理解生命的价值……”她说她一定要顽强地活下去,因为自己是艾滋病圈的“公众人物”,只要好好地活着,就能让很多和她一样的感染者看到希望,让身边的孩子们看到,他们的未来也会前程似锦。